直欞窗,那是大唐的記號。
在東瀛,我見到了一扇又一扇直欞窗,數(shù)不勝數(shù)。
直欞窗,在這一周,一直逼我的眼。
中華文明,流淌五千年。歷代祖先,留給我們太多太多,小到紅山文化的玉龍,大到秦陵兵馬俑,這一切的一切,讓國人氣壯,走出國門,常常對他國的遺存不屑一顧——“我們祖上闊多了!
從建筑看,中國的木建筑也自成一格,紫禁城雖然年歲不長,卻也傲視天下。那么,我們木構建筑的源頭何在?
感謝梁思成、林徽音、劉敦禎諸先生,他們在炮火連天的歲月,在山西五臺,找到了佛光寺。從梁、林二位的文章里,我們仍能感受到那份意外的驚喜:中華大地上,還有唐代的木建筑!二十多年后,又找到了建筑年代比佛光寺更早些的南禪寺。
大唐建筑,是何模樣?
原來,我們只能從龍門石窟的雕塑,唐代的繪畫上,窺視一二。現(xiàn)在知道,在五臺,唐代建筑還在。
十前年,我曾赴晉探訪古建,見到了建于遼代的應縣木塔,那是中國現(xiàn)存最壯觀的木構,雖然眼界大開,卻與南禪寺、佛光寺擦肩而過,一直抱憾。今夏,終于又有機會去五臺,終于得以拜見大唐的木構。當我沉醉于飛檐下沉著質樸、簡明有力的斗拱時,北大考古系的李志榮老師點醒了我:“請看這直欞窗,這是唐代建筑的標記。當年,梁先生見到了這直欞窗,已經心跳不已!迸叮≈睓舸,就是這一根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細木條,構成了與斗拱同樣韻致的圖畫。這,就是大唐的記號。
可是,我們后來把直欞窗弄丟了。宋、元、明、清,留下的木建筑越來越多,直欞窗卻越來越少。 不是嗎?我們見慣了格扇、花窗,那繁復的圖案和雕花,也被我們追棒,一扇扇老房子上的花窗折下后,被許多人裝進居所、酒家、賓館、浴場,透著國人好古的意氣。可是,直欞窗呢?大家早忘了,窗子可以這么美得簡單。只有佛光、南禪,孤零零地躲在五臺縣的山坳里,留著大唐的直欞窗。
機緣!在山西行之后,不過短短數(shù)天,我竟有機會來到奈良、京都。一點點關于日本的常識告訴我,奈良、京都作為日本古都,有大量古建筑留存。并且,又是梁思成先生,使這兩座古城躲過了二戰(zhàn)的炮火。梁先生,是中日兩國古建筑的知音和恩人。我循著梁先生的足跡,先去了山西;又隨著梁先生的目光,來到日本。不是機緣是什么?
東大寺、唐招提寺、清水寺,名滿天下。東大寺大殿的巍峨壯觀、唐招提寺金堂的一派唐風、清水寺與山勢的渾然合一,都早已爛熟于心,真的站在它們跟前,是他鄉(xiāng)遇故知般的歡欣,并無驚訝。讓我大為吃驚的,是那直欞窗。
直欞窗,這大唐的記號,在日本,竟然活著,非但活著,而且活得生機勃勃。
如果,直欞窗只是安在那些國寶級的文物上張望游人,那倒似博物館里的青銅酒器,好雖好,卻不能拿來喝酒了。在日本,直欞窗卻活在民間:寺廟、神社里少不了它,旅店、民宅里,它依然在。行走在奈良、京都,直欞窗時時撲在我的眼前,時時在提醒我,看啊,這才是大唐的模樣。無論在哪里,直欞窗都是那樣妥貼、自然。一千多年了,它的模樣未變、它的韻致未變。
透過這一扇又一扇直欞窗,我們看到什么?
我知道,我們的古建筑上,早已經滿是格扇、花窗;我們的農村民居,早已經遍地歐風美雨。直欞窗,是回不來了。雖然它那么簡單,那么美。
我不知道,為什么早就被我們丟了的直欞窗,日本人卻一直守著它呢?
其實,在日本,在日常生活中透著大唐氣息的,又何止直欞窗?和服、茶道、花道、舞伎、用詞、坐姿,等等等等,哪一樣不是一派古風。在和式旅店里,穿著和式袍子四處游蕩,不由贊嘆寬袍大袖的舒適和氣度。朋友說,你喜歡,就買一套回去穿。我笑著搖搖頭,說,回去穿,不像了。沒說出來的理由是,回去,就沒有直欞窗了。
日本人并不比我們守舊,日本人比我們更洋派,這是常識。跪坐在直欞窗下的他們,比我們更早睜眼看世界,或者說,這直欞窗,也是他們一千多年前睜眼看世界看來的。他們從大唐看來了、拿來了直欞窗等,并且使它們好好地活在今天。
我們丟了直欞窗,似乎并不要緊,玻璃窗,并不壞。可是,如何傳承?如何拿來?這問題,要緊得很。
作者:李天揚
來源: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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