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琴音裊裊 我的紅塵舊夢
巴黎,最早的時候是我一個遙遠的夢。后來,巴黎是我油鹽姜醋齊全的現(xiàn)實。現(xiàn)在,巴黎是記憶長河中四濺的浪花。所以,我游巴黎,不會是走馬觀花,也無需按圖索驥;有的只是追憶和遐思,有的只是閑庭信步、漫無邊際,任憑那朵朵白云,陣陣花香,裊裊琴音,帶我走進那些有名或無名,熱鬧或安靜、熟悉或陌生的街頭巷尾……
我是來巴黎度假的。早晨睡到自然醒,吃飽了羊角面包,喝足了咖啡,只要帶上一張地鐵圖、一張三圈之內(nèi)地鐵票(巴黎地區(qū)地鐵分1-8圈,1-2為內(nèi)環(huán),3-5圈為中環(huán),5圈之外為外環(huán))就可以到處亂走,到處亂逛。
帶著女兒坐上地鐵4號線,看到Odéon那個站,想起來盧森堡公園就在附近,就拉著她下了車。
記得20歲那年,家里有一本掛歷,11月的那張,是一幅公園秋色: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橡樹,滿地金黃的落葉,一張鑄鐵長椅在樹下寂寞著。那時,我正學著法語,可以讀法文簡寫本的《悲慘世界》了,一眼便認定,那一定是盧森堡公園,而那張椅子,一定是柯塞特天天等馬里尤斯時坐過的那一張。于是心馳神往,向往著有朝一日,可以到那椅子上去坐一坐。
后來,我真的去盧森堡公園了,那是我在巴黎十二大醫(yī)學院讀書的時候,有些公共課程會在這附近的醫(yī)學院上。于是下完課,我喜歡穿過盧森堡公園,踩著滿地落葉,當然也不忘掛歷上的那把椅子。
現(xiàn)在,我牽著女兒的手,對她說:“看,這就是盧森堡公園!
公園與記憶中的景物似乎沒什么變化。巴黎總是這樣,多少年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就像一個風韻成熟的貴婦,隔了五年,十年看上去,還總是那么優(yōu)雅。公園中央的那個噴水池,依然不知倦地噴著細細白色的水柱。水池周邊放了一圈綠色的鐵椅子,而此刻是夏日的正午,椅子上空無一人,任有噴水池在毒日頭下寂寞地噴著水。倒是邊上樹陰底下的長椅上,有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女沉浸在手中厚厚的書里,身邊有一個精致的小竹籃,蓋著一塊餐巾,想必是午餐了。有鴿子跳過去啄她的籃子,她渾然不知,書外的世界仿佛不存在。鄰近的椅子上,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太太,顫顫巍巍打開一個紙包,撒出一把玉米,四周的鴿子像是接著了什么號令,撲拉拉全飛過去,巴黎總是在這樣的閑散和慵懶中,讓人不覺時間的流逝。再遠一點的雕塑旁有一對年輕人在忘情擁吻……巴黎的地鐵,火車站,橋上,公園里,廣場上,你總能碰到一對對熱吻的年輕人,難怪當年Robert Doisneau 抓拍的那張《市政廳廣場熱吻》的黑白照片風靡全世界,被掛在了多少人家的客廳里。
盧森堡公園出來,拐個彎就是圣-米歇爾大街。索邦大學、巴黎六大、七大、巴黎高等行政學院等都在這一帶,這便是有名的拉丁區(qū)了,巴黎左岸。讀過幾本書的人,游巴黎若不來拉丁區(qū),若不來踩踩愛倫坡筆下的小街,不來坐坐薩特和波娃爾當年出沒的咖啡館,總會有些白來巴黎的感覺。沒讀過幾本書的,來過了,回去,再吐出“左岸”這個詞語的時候,會多了幾分底氣!白蟀丁彼坪跻呀(jīng)成為上海、北京大大小小白領(lǐng)喜歡掛在觜上的時髦名詞。其實法國人倒并不怎么說左岸、右岸的。
巴黎街邊的咖啡店
牽著14歲女兒的手,在圣-米歇爾大街閑逛,聞著書香,踩著歷史。在女兒的心中和眼中,也許有憧憬,憧憬將來巴黎大學生活的浪漫。在我,則是若有若無的回憶:哦!這條小街,當年去上課時好像走過;哦!那家咖啡館,好像考試結(jié)束后和同學一起來喝過咖啡;還有這家書店,大概來買過書……
胡思亂想間,停步在一家舊書店的門口了,寬寬的人行道上,放著幾大盒七八成新的舊書,隨手抽出一本,竟然是波德萊爾的《惡之花》,翻到封底,標價0.5歐元。我像一下子好發(fā)現(xiàn)了寶藏,接著淘,是一本司湯達的《紅與黑》,0.8歐元。再接著,左拉的文集0.8歐元。女兒不懂法文,但她會憑封面來挑書,挑了一本封面上有貓的書,因為貓咪是她的最愛。打開是一本有關(guān)貓的各種掌故的書,一定都點意思。
付了3歐元,捧了一堆書出來。門口,一個老者,守著一大塑料袋,裝了足有二、三百本書。我和女兒擔心地想,這么多書,他怎么扛回家?
沿著圣-米歇爾大道走到盡頭,就是圣-米歇爾廣場了,再過去幾步,就是塞納河和西岱島,河邊有一流排開的舊書攤,島上,有卡西莫多敲過種的巴黎圣母院。圣-米歇爾廣場不大,有一個很有名的噴泉,它的有名大概不在它的來歷,而是因為巴黎的年輕人和朋友,情人約會,從不同的方向坐地鐵到城里,總喜歡把約會地點放在這個噴泉。巴黎的噴泉無數(shù),但大家喜歡選擇這個地方碰頭,也許是因為它就在地鐵口交通方便,噴泉顯眼不會彼此錯過。但或許有更深層一點的潛意識里的原因,拉丁區(qū)歷史上文人墨客云集,大大小小的咖啡館里的餐巾上,孕育出無數(shù)的動人情詩。你想想看,約了追求中的女孩子在這里見面,然后在某家出過偉大情書的咖啡館坐下,握她的手,念為她寫的詩。姑娘豈有不動心之理?
從別處趕來和我們匯合的先生已經(jīng)在噴泉邊等我們了,他倒不是要給我什么情書,而是告訴我:老婆,肚子餓了!饑餓喚醒我對食物的記憶。巴黎大大小小餐館無數(shù),但在圣-米歇爾這一帶,我記得吃過一次希臘餐館的Cambas(烤大蝦),十分美味,價錢也適中。于是我們從圣-米歇爾廣場右拐,去了那條不通汽車的食街,石階小路兩側(cè),各種餐館應接不暇。有法國餐館、中餐館、希臘餐館、意大利餐館、阿拉伯餐館。各家的堂倌,使出各種招數(shù),招呼游人入座。巴黎的餐館一般總是幽靜,從沒拉客的。但只有這條街是例外,大家似乎也認可了這一點,這南腔北調(diào)的拉客聲,似乎也成了小街獨特的風情之一了。我不記這條街的名字,因為每次從圣-米歇爾廣場拐過去總是能找的到,而每次小街上總是游人如織,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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