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祖魯人村的向?qū)�，在德班讀書，說很棒的英文，為酋長作翻譯。

　　日落時分，我一個人在村子里游蕩，漸漸地后背發(fā)麻，很希望能有人推門出來，哪怕只是一陣雜亂的腳步也好過眼下這種暗含威嚴的靜謐。這是隱匿在非洲叢林中的一個祖魯人的村落。村子里遍種公牛樹，祖魯人相信，這種枝干嶙峋的細葉類植物具有某種神秘的能量，能夠把死去親人的魂魄招回來。“能量”這個詞是我剛一到達就感受到的字眼。村子里有種神秘、歸依的氣氛。巨大的公羊的頭骨懸掛在每個大門立柱的兩旁，抬頭望，公羊空洞的眼眶正對著你的眼睛，透過它們，可以看到后面被羊角刺破的蒼藍的天空。當然還有公牛樹。它們瘋狂的枝干肆意伸展、卷曲，像中了某種神秘的咒語，騰挪舞蹈，似乎要把樹干從土壤里拔出來。我正給一棵狀如蛇發(fā)女妖的公牛樹拍照，它從不遠處走近我，悄無聲息，然后站在樹下對峙著我的鏡頭。這是一只黑貓，四蹄踏雪，目光冰冷睿智，在陽光下冷冷地打量我。讓我很懷疑公牛樹招來的魂魄此刻就依附在它的身上。于是，迅速走開，臨走時居然鬼使神差地對它說了聲：“對不起�！�

　　終于見到一個當?shù)氐淖骠斎耍�他叫都米，會說英語，有種非洲人特有的英俊。他是我們在村子里的向?qū)�。祖魯人至今仍然保留著千百年前的傳統(tǒng)：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男坐左女坐右。村子里大小事務均由酋長定奪，巫師和醫(yī)師卜測兇吉、佑護健康。酋長的“院子”門口橫著一根長木，此刻，都米正在用一種奇怪的語言——祖魯語大聲向酋長請示我們這幫遠道而來的客人能否一見他的真容。酋長是個胖胖的老人，頭上戴著鴕鳥的羽毛，身上披著豹子和羚羊的皮，棕黑色的皮膚，笑容可親。

　　有人居住的區(qū)域充滿了一種日常生活的閑散和安逸。酋長的大太太向我們展示了如何制作祖魯人的啤酒：用一根木棍在裝著發(fā)酵糧食的壇子里一通鼓搗，用布過濾，隨后把一碗渾濁的液體遞到我眼前，請我喝掉。祖魯人喝得我如何喝不得？何況臉上涂著白粉的巫師和醫(yī)師就在邊上坐著，他們一定算準了今天是黃道吉日不會有人喝了“啤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于是，大口地喝。酸酸澀澀，不像祖魯人的啤酒，倒像是他們的可樂。

祖魯人

　　吃過晚飯，祖魯人舉著火把送我們回房間。跳躍的火苗映著地下公牛樹崢嶸的影子，還有我們的兩只腳，一前一后地走。我們每人一個茅草頂?shù)男「C棚，圓圓的藤編的頂，墻上掛著祖魯人的矛、拂塵、刷子、勺子、弓箭????床頭是祖魯人祖先狩獵的圖畫，還有一些原始的、貌似圖騰的符號。寂靜的晚上，枕著窗外夜蟲的鳴叫，這一夜大家都睡得非常好。

　　清晨，行囊里裝上酋長給準備的早餐，我們離開。汽車沿著崎嶇不平的土路一路行駛，顛簸輾轉(zhuǎn)。兩邊是起伏的山野，針刺灌木郁郁蔥蔥，蘆薈和仙人掌肆意瘋長，終于長成了一棵棵巨大的“樹”，在曠野里直指蒼天。我們的目的地是齊齊卡瑪國家公園。齊齊卡瑪國家公園連綿6萬4000公頃，生長著硬梨、黃木、刺柏等多種植物，參天蔽日。我們要到那里玩“樹冠滑行”，在距地面30米的兩樹之間，沿著鋼筋索道從這棵樹滑到那棵樹。

祖魯美食

　　9根索道，最短的 35米，最長的90米。不知是否是昨天從祖魯人村子里獲得了能量，大家的表現(xiàn)都非常神勇，一個個戴著頭盔，身上綁上各種繩索，如猿猴般呼嘯著滑過。腳下是 30多米深的峽谷，樹木的枝條盤根錯節(jié)，密密層層地看不到底。國家公園里生活著狒狒、野豬、羚羊、猴子……這些動物就在密林深處屏息凝視、聆聽。寂靜的樹林，只有我們在樹頂索道的滑行聲、呼嘯聲，驚動了一只大鳥，“啊、啊”怪叫著從樹梢飛走了。杰克是樹冠滑行的教練，家就住在國家公園的邊上。他告訴我，這些參天大樹很多都有五六百年的樹齡，而國家公園并沒有為了游人的一時歡愉而犧牲百年大樹的健康，所有的索道都是被綁在樹干上，沒有用一顆釘子，而且鋼索與樹干之間都有木塊相隔，而不是直接勒在樹干上。

　　天色漸黑，暗云從天邊涌起，沉沉地壓著樹梢。遠處似乎有悶雷滾過，群鳥亂飛，翅膀震落的羽毛從樹頂上輕盈飄落�！安粫�下雨吧？”大家猜疑著�！皼]關系，下雨的時候也可以繼續(xù)滑，那樣更刺激，”杰克擠了擠眼睛，“而且動物們會很喜歡看你們在樹頂上狼狽逃竄的樣子�！辈贿^，如果有打雷、閃電，就不能滑了。只有直接改變方向，順著索道滑到地面上撤退，更像一群人在森林里倉皇逃生。雨夜的原始森林充滿了危險的味道。

　　還好，并沒有下雨。在我們滑完90米樹頂索道安全返程的路上，天色全黑，一彎弦月掛在天空。月朗星稀，蒼藍的天空深沉純凈。月光照得腳下一片銀白，沿著山路徒步返回，居然不用開頭燈。

    文/圖 黃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