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在二郎山埡口
在二郎山埡口這樣一個地方,喝酒是一種很英雄地表達感情的方式。在這里我和一群住在山頂上的采礦工人,喝著老白干,就著沒有味道的花生,一杯一杯地干。守電纜的毛家福老人和那群常年在這山頂上采礦的工人,他們是平凡的二郎山人,在這里我聽他們講二郎山的傳說,聽他們講十八軍的故事,聽他們講道班的那些往事。這一夜,我真真實實地醉在偉大的二郎山埡口的簡易工房里。
車行川藏線,每當經過二郎山隧道的時候,都會瞥見指向川藏老路的路標。毛家福的叔叔就是當年十八軍的一名戰(zhàn)士,聽他充滿感情地講十八軍進藏的故事,在二郎山的山頂就著老白干和忽閃忽閃的油燈,大家聽得很安靜:十八軍進藏前,二郎山還沒有可行車的路,所以他們得一邊修路一邊進藏,修路的第一道險關就是二郎山。他指著土墻上解放軍畫報的老照片,那些十八軍的士兵們穿著單薄的棉衣,身上捆綁著繩子吊在半山腰上,一個人扶著鏨子,一個人揮著鐵錘,除了這些簡單工具外,沒有任何機械設備,與現(xiàn)代筑路差別天壤。
這一夜我完全醉在十八軍的故事里。我們現(xiàn)在只要兩三分鐘就可以輕松通過二郎山隧道,這不由得讓我感慨人的精神力量究竟有多大?在修建川藏線的四年里,有4963名官兵犧牲在這條道路上。50年前,路就是這么修出來的,路也只能這么修出來,這樣修出來的路,竟然走到了2000年,也走過千千萬萬的車與人。
年前看中央電視臺的《十八軍進藏紀實》紀錄片,攝制組采訪老干部錢維才的片斷讓我非常感動:“大爺,你是十八軍的嗎?” “我是十八軍的!薄胺^二郎山再進藏,苦嗎?” “苦。∵@是一輩子最苦的日子! 這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樸實的回答。錢維才在十八軍服役10年,曾隨軍翻越二郎山進入西藏,回憶當年,79歲的錢維才老人禁不住老淚縱橫。那一刻我迸發(fā)要走走這條老路的沖動。
由于各種原因我的愿望一直沒有實現(xiàn),直到最近過二郎山隧道進藏時聽司機們說,二郎山上的川藏老路,因為隧道開通后已經棄用了十年,大自然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自我還原這條老路,現(xiàn)在如果從陽面的山上過了埡口翻陰山,不僅汽車過不了,就是摩托車也翻不過去,路面損壞相當嚴重。當時一驚,心中暗想我不能再等了。沿路返回的時候,我決定進行一次二郎山故道的行走。
陽山之路,日照高原
從瀘定陽山上來,出乎意料的是,到達第一個荒廢的道班之前,路面相當完整,老路彎彎曲曲向埡口延伸,還經常有超載的貨車從山頂下來,在強烈的陽光下掀起塵土,感覺這條老路似乎根本就沒有荒廢。在第一個道班稍作停留就沒有任何困難地繼續(xù)前行,在一個掛著“雅加牧場”牌子前停下來,牧場對面是第二個荒廢的道班,無人居住。另一個木牌上寫著“陜西輸變電”,三兩輛卡車在這里卸下鋼材,工人們說是為了維修電線塔,冬天這里很多時候要封山,所以春夏二季就成了維護的重要時間。
此地海拔2720米,遺留路邊的318國道石制路碑靜靜躺在那里,默默記錄著這條路的歷史與光榮。林場一個工人告訴我走完全程非常危險,他們林場的人平時都不敢去走十年沒有通車的陰山,整個陰山除了飛禽走獸幾乎再無行者,而且天公隨時變臉,一旦起霧,就可能被困山中,泥石流也經常發(fā)生。但我還是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繼續(xù)前行,開到第三個荒廢的道班時,路面果然破爛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我碰見了三位徒步者,其中二個是從重慶來的小陳和小胡,還有一個是他們在觀景臺請來的向導,名叫訾桂平。小陳是學地質的,從大學時候他就開始游走祖國的名川大山,走二郎山故道一直是他的夢想,他也聽說過兩年這條老路恐怕就沒有了的傳聞,如果再不走一趟會終身遺憾。
訾桂平十多年前在這里開過貨車,對老路非常熟悉。我們一并前行,往前開了沒有五分鐘就遭遇泥石流,還好不是太嚴重,路面被幾個大石頭擋住了,大家就下車一邊搬石頭,一邊擔心石頭繼續(xù)往下砸。剛過完這段路面,我們從后視鏡就看見又在落石,大家一陣后怕。再往前行,路面越來越爛,想著馬上要翻過埡口走到原始森林般的陰山,大家都很興奮,真的這邊陽光燦爛而到了那一面就變臉了嗎?
快到埡口的時候遇到一群采礦的工人,兩臺起重車和挖掘車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在這里等了十分鐘,他們很友好的把車移動了位置,在那么窄的山路上,這是一件麻煩且危險的事情。再往前二百多米即將從彎道轉向陰面山的地方,有兩間搭建的民房,我們就是在這里遇見了毛家福老人。老人說,轉過這個彎,就是大霧彌漫,他告誡我們行進要快一點,否則到下午五六點鐘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由于二郎山高峰相隔,西側的甘孜地區(qū),高原氣候明顯,常常呈現(xiàn)一派“日照高原”景象,而到了雅安天全縣這邊往往濃霧彌漫。我們的車停在了這個位置,如果此時返回,我們會消耗更多的體力,時間也不早了,擔心我們五六點鐘回不到埡口,毛家福老人就收留我們住在工棚。離老人住處不遠另有三間工棚,工人們一般春夏二季在此做工,雖然很苦,但他們說這里離家近,就算掙錢不多,隨時可以回家的喜悅還是讓他們很滿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民工和當年茶馬古道的背夫們有著驚人的相似,都是靠出賣苦力獲取養(yǎng)家糊口的微薄收入。與純樸的民工喝過老白干后,伴著毛家福老人的故事我們都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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