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過去,氣溫開始升高,開始有蝴蝶翩翩飛舞于葉間。泥土路上有些蝴蝶的尸體殘骸,一小片金黃色的翅膀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我企圖去把它揀起來夾在本子里,被向導制止了:“親愛的,這也不能揀,把任何帝王蝶殘骸帶出保護區(qū)都是違法的!
“可這,這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翅膀。”我有點不服氣。
“也不行,有人帶走一只翅膀,就有人帶走整個尸體。有人帶走了尸體,就有人來捕捉活的帝王蝶。它們已經越來越少了。”向導臉色相當嚴肅:“在以前,這里滿山遍野都是蝴蝶,現(xiàn)在,我們必須爬到山頂上才能找到它們!
盜伐是造成帝王蝶數(shù)目銳減的重要成因。向導向我們展示一幅從空中拍攝的森林地圖,從俯瞰圖上,怵目驚心地出現(xiàn)著幾大塊黃土區(qū)。調查顯示,墨西哥每年木材采伐量為900萬立方米,其中40%是非法采伐,約350萬立方米,主要集中在全國32個地區(qū)。大量冷杉林被破壞,大量人類活動驚擾了帝王蝶的過冬。此外,北美農田中使用的越來越多的殺蟲劑和除草劑、人類活動導致帝王蝶飛行路線上的氣候變化都讓這些生靈在漫長的旅途中大量死亡。
“它們很脆弱。小鳥吃它們,老鼠吃它們,蟲吃它們,大雨吃它們,下雪也吃它們!毕驅б贿呑咭贿呎f。他走得很小心,腳步輕柔,也盡量不觸碰身邊的植物。像對待某些看不見的珍寶。他說2010年一次大的霜凍凍死了2.5億只帝王蝶,“是災難,因為它們沒有樹木可以躲藏。該死的盜伐賊!彼f,“從1968年起,由于砍伐樹木,帝王蝶的棲息地已經減少了44%以上!
氣溫越來越高,我們到達了山頂。四周的蝴蝶越來越多,這真是一個難以形容的景象。成千上萬只蝴蝶在頭頂上飛舞,金色的翅膀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這是一個童話,我瞇著被陽光刺痛的眼睛盯著它們,不舍得有片刻的眨眼。
向導用樹枝指向20米開外的樹林,示意我看那些粗壯的樹干。
是十數(shù)棵巨大的冷杉,樹干黝黑,我有點近視,看不清楚,狐疑地看了看向導。他笑著把望遠鏡遞給我——我的天!原來那些“粗壯的黑色樹干”全部是停留在上面的帝王蝶翅膀上的黑色斑紋。
我沒有辦法形容它們的數(shù)量,然而目之所及,沒有任何一點空隙,我不能看到任何一點樹皮的痕跡,全部是蝴蝶,密密麻麻的蝴蝶,它們整齊地排列在樹干上,閉合著翅膀,偶爾張開在吸收太陽的熱量。再往上看,那些我以為是“巨大的鳥巢”的東西,原來也是停滿了蝴蝶的樹枝。吸收夠熱量的蝴蝶開始飛舞,而陰影里的蝴蝶會及時補上空位繼續(xù)曬太陽。太讓人震撼了。
這已經不是用數(shù)字能形容的數(shù)量!斑@里一定有好幾噸蝴蝶。”我這樣想,好幾噸。
有些人企圖走近那些棲息著蝴蝶的樹干,近距離看清楚,被向導輕輕阻止了!安灰呓,不要說話,不許用閃光燈!彼厣炅艘(guī)則。
在山上目瞪口呆地看了個把小時,我們原路下山,越來越多的蝴蝶飛到了山腳。一路和蝴蝶同行的感覺太美妙,時刻讓人想笑出來。
上車離開,車轉過一個彎道,突然慢下來,幾乎是龜速向前。司機得意地對我們說:“看前面!蓖高^玻璃看過去,幾十米外,好似一股狂風卷著無數(shù)金黃落葉翻滾而來,如金黃色的龍卷風。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是落葉!是一支蝴蝶大軍在馬路上洶涌而來。從兩邊的森林出口里不斷有更多的蝴蝶加入這支大軍,它們朝同一方向飛,讓人相信它們一定有它們的想法,有它們的去向。它們從我們的車窗邊上飛過,不作任何停留。所有的車都慢駛或者干脆停下,不敢撞傷任何一只迎面而來的蝴蝶。而車里一開始還有驚呼聲和快門聲,到后來,都是一片安靜,人人臉上都只剩下一種表情:目瞪口呆。
直到最后一只蝴蝶飛過去,車才開始慢慢加速。向導告訴我們,現(xiàn)在,加拿大、美國、墨西哥三國政府簽訂了保護帝王蝶的備忘錄,同時世界自然基金會(WWF)也加入其中,對帝王蝶遷徙的全過程進行保護,特別是在墨西哥設立了面積為217平方公里的保護區(qū),從水源、植被、棲息地環(huán)境以及與其他種群關系等方面,為帝王蝶的繁育創(chuàng)造條件。
數(shù)年前,墨西哥當?shù)卮迕駥τ跒楹ζ疬@樣一大片森林深深感到不滿和不解,認為這是政府在“斷他們的財路”。為此,政府和WWF進行了多方努力,培養(yǎng)當?shù)厝藦氖缕渌娲袠I(yè),例如通過學習,成為帶領參觀帝王蝶的旅游向導、在森林里開展蘑菇種植業(yè)、女人在家制作手工藝品等。截至2010年7月,曾經的砍伐區(qū)里被補種了350萬棵樹木,讓帝王蝶棲息有了更多的選擇。
真好,我嘆息著靠在了椅背上。干燥的陽光透過車窗曬在我身上,吸收一點太陽的力量,就可以飛起來了吧,我閉上眼睛,使勁記住那些在陽光下飛舞的金黃翅膀,那個也許這輩子只能見到一次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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