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撒哈拉
一輛深綠色的舊吉普車在高低不平的沙石路上顛簸前行。車內(nèi)有5個人,阿拉伯司機(jī)哈里、德國人克勞斯、克里斯蒂安、蕾娜特和我,蕾娜特是我們之中唯一的女性。突然,吉普車在一聲巨響的同時,斜停在路中。一陣驚慌之后,司機(jī)哈里從容地說,“別緊張,是輪胎被扎破,換上新輪胎就行了!边@一幕發(fā)生在從突尼斯杰爾巴島前往撒哈拉大沙漠的途中,我和3個德國朋友計(jì)劃在突尼斯境內(nèi)深入撒哈拉,進(jìn)行歷時7天的探險之旅。還沒有見到撒哈拉的真面目,吉普車先拋錨了。
哈里很快就換好了新輪胎。正要繼續(xù)趕路,忽然看到崎嶇的車道上塵土飛揚(yáng),一輛輛嶄新的越野車飛馳而過,世界越野車大賽突尼斯站正在舉行。我們只好停在路旁等待,我一邊看一邊想,要是我們也有一輛這么棒的越野車該多好啊。
到達(dá)撒哈拉邊緣的一塊綠洲吉蘭堡(Ksar Ghilane)已經(jīng)是中午了,200多公里的路程竟行駛了5個多小時,這里是我們探險之旅的起點(diǎn)。兩位阿拉伯向?qū)г缫言诖说群蚨鄷r,哈里向我們簡單地作了介紹。年紀(jì)大的叫薩拉姆,六十多歲,一件破舊的長袍裹著瘦小的身軀,看起來很不協(xié)調(diào),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透著堅(jiān)強(qiáng)和剛毅。年輕的叫莫罕默德,雖然才二十幾歲,卻顯得成熟而老練,著裝也有些時尚,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阿拉伯人的智慧和光芒。他們身旁有6只高大的駱駝和堆成小山似的生活用品。我們6個人和6只駱駝組成了一支撒哈拉探險隊(duì),蕾娜特被推舉為領(lǐng)隊(duì),她已經(jīng)近60歲了,曾多次組織撒哈拉探險之旅,很有經(jīng)驗(yàn),還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我們3個男人都是第一次來到撒哈拉,又不懂法語,與向?qū)Ы涣魅坷倌忍禺?dāng)翻譯。突尼斯人一般只講阿拉伯語或法語。按照向?qū)У闹更c(diǎn),我們把阿拉伯頭巾纏繞在頭上,以防風(fēng)沙和日曬,然后牽著駱駝,向撒哈拉深處走去。這里雖然只是撒哈拉的邊緣,但已經(jīng)感覺到她的博大和神秘。
4月中旬,天氣不冷不熱,很少蟲蚊蛇蝎,是撒哈拉探險的最佳季節(jié)。一踏上這片神奇的土地,激動興奮的心情難以平靜。不知不覺中天漸漸地暗了下來,我們找到一片平整的洼地作為宿營地。經(jīng)過一天的長途跋涉,人人精疲力竭,但我們還是一起動手,用3個木桿支起一塊大帆布,再把帆布的4個角固定住,搭起了一個簡易帳篷。望著這個四面透風(fēng)的新居,大家還是很滿意。這種帳篷用料少便于運(yùn)輸,而且搭建拆卸也簡單。正要坐下來休息,可野炊和取暖用的干柴還沒有著落,我們又開始四處尋找干柴。茫茫大漠,干枯的樹枝并不多,很長時間才收集到足夠的干柴。
晚飯一般是阿拉伯烤餅和肉菜湯?撅炇撬_拉姆最拿手的絕活,他把面粉用水和少量的鹽和成面團(tuán),拍成兩厘米厚的大面餅,再點(diǎn)燃一堆干柴把地面的沙子燒熱,然后把面餅埋入熱柴灰和沙子之中。大約20分鐘后,取出面餅,拍掉灰土就可以吃了。這種烤餅外焦里軟,越嚼越香,是阿拉伯人的主要食品。肉菜湯由莫罕默德獻(xiàn)藝,他把一口大鍋架在火上,然后把幾塊帶骨頭的羊肉、各種蔬菜和作料放在鍋里,煮上半小時就聞到肉菜的香味了。能在撒哈拉大漠中吃到鮮肉真不容易,這么炎熱的天氣肉很難保存。我問莫罕默德怎么保存鮮肉,他說,“用塑料薄膜把羊肉緊緊地包裹起來,里面不留空氣,肉在真空中細(xì)菌無法侵入和繁殖,所以能保存很長時間!
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四周一片漆黑,我們圍坐在火堆旁準(zhǔn)備就餐。剛端起飯碗,突然又刮起了大風(fēng)。一陣風(fēng)沙過后,碗里肉菜湯上立即漂起了一層細(xì)沙。雖然我們曾有所準(zhǔn)備,并設(shè)想了會遇到哪些艱難險阻,但伴著風(fēng)沙野餐還真的沒有想到。也許是實(shí)在太餓了,連沙帶土喝完肉菜湯,并沒有覺得不適,倒引起了食欲。吃完晚飯,風(fēng)也停了,好像這場風(fēng)沙是伴隨我們的晚餐而來,又匆匆而去。
白天,撒哈拉的氣溫高達(dá)30多攝氏度,太陽落山后,氣溫又驟降到10攝氏度以下。點(diǎn)燃一堆篝火,坐在篝火旁十分溫暖。這時,有幾只蝎子慢慢地爬向火堆,我們頓時緊張起來。莫罕默德大聲叫道:“千萬別動,如果驚動它們,它們會攻擊我們的,F(xiàn)在它們只是尋找光亮,很快就會自行消失。”我們有些半信半疑,但一直保持安靜,過了一會兒,它們真的不見了,又是一場虛驚。
不知什么時候,薩拉姆拿出一個大手鼓敲了起來,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薩拉姆不會講法語,很少說話,總是用憨厚的微笑代替回答問題。莫罕默德介紹說:“薩拉姆是一位著名的民間歌手,曾獲得這一地區(qū)民歌大獎賽的第一名!彼麄兎砰_歌喉,唱起了悠揚(yáng)的阿拉伯民歌,歌聲和著鼓點(diǎn)在寂靜的撒哈拉夜空中飄蕩。我們忘記了疲勞,忘記了時間,在篝火旁跳起了歡快的阿拉伯民族舞。這時,有一個人影從遠(yuǎn)方向我們飄來,這里是大漠深處,幾百里之內(nèi)無人煙,哪來的人啊?只見人影慢慢變大,并靠近篝火,原來是一位強(qiáng)壯的阿拉伯中年人,問他從哪里來?他只是說:“我被亮光和歌聲所吸引,從遙遠(yuǎn)的地方來到這里!边b遠(yuǎn)的地方?他到底從哪里來,走了多久,又到哪里去,沒人知道。他和我們一起又唱又跳,度過了一個歡快的夜晚。在篝火和歌聲的陪伴下,撒哈拉的夜晚充滿了靈氣。
結(jié)束了狂歡,撒哈拉的夜晚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偶爾能聽到駱駝的咀嚼聲。帶著疲勞的身軀鉆進(jìn)睡袋,躺在柔軟溫和的沙地上,望著滿天星斗和連綿起伏的沙丘,我仿佛漸漸地變成了一顆星或一粒沙,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中,我們不停地在沙漠中奔走,四處尋找水源和綠洲。剛剛看到一條河流和一片綠地,很快又被風(fēng)沙埋沒了。風(fēng)沙越刮越大,我們在風(fēng)沙中掙扎。在驚恐的夢中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慢慢地睜開眼睛,馬上有沙子流進(jìn)眼角,才感到滿臉都是沙土,鼻子和耳朵也灌滿了沙子。其他同伴都被掩埋在沙土之中,分辨不出睡袋的顏色。夜晚,風(fēng)沙真的光顧過這里。而昨天那個神秘的不速之客已不見蹤影,風(fēng)一樣來,又風(fēng)一樣離開了。
鉆出睡袋,抖落身上的沙土,才發(fā)現(xiàn)帳篷里少了一個人,克里斯蒂安不見了。我有些奇怪,走出帳篷四處張望,只見他躺在遠(yuǎn)處的一個沙丘上,還在睡袋里大睡。后來我們問他:“為什么一個人離開帳篷睡在外面?”他幽默地說:“不知誰的鼾聲驚天動地,害得我不能入睡,只好遠(yuǎn)離帳篷睡在藍(lán)天下,想真正體驗(yàn)一下‘天當(dāng)房地當(dāng)床’的樂趣和浪漫,可差一點(diǎn)沒被風(fēng)沙埋沒!
這里當(dāng)然不能像在家里那樣瀟灑地洗漱,我們每個人只有半杯水用于刷牙,再用一角濕毛巾擦擦臉。此時,才感到水的珍貴。在撒哈拉探險的7天中,不可能洗澡,連頭也沒有洗過,但身上卻沒有異味。莫罕默德解釋說:“撒哈拉沙漠很干燥,陽光和沙子還有吸汗凈化作用,無論你感到多么炎熱也不會出汗,沒有汗水也就不會有異味。”沙漠真的像大海,能凈化一切,身體和心靈。
撒哈拉大漠中根本沒有路,站在高高的沙丘上,四周盡是無邊無垠的沙海。薩拉姆和莫罕默德是一對老搭檔,他們常年穿行在大漠之中,熟悉撒哈拉的一壑一丘。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練就了沉著勇敢的性格。憑借他們多年的向?qū)Ы?jīng)驗(yàn),帶領(lǐng)我們朝著一個方向前行。我們沒有任何通訊工具和外界聯(lián)系,如果真的發(fā)生意外是難以想象的,我和克里斯蒂安算是身強(qiáng)體壯的中年人,蕾娜特身體素質(zhì)也很好。只是克勞斯已經(jīng)65歲了,并因血壓高長期服藥,這次探險對他來說是極大的挑戰(zhàn)。有時,我們勸他騎上駱駝,他卻說:“駱駝馱著我們的用品,已經(jīng)很沉重了!敝挥性谔厥馇闆r下,才肯騎上駱駝走一程。而巾幗英雄蕾娜特則是我們中唯一沒有騎駱駝走完全程的人。
在探險中,兩位向?qū)б殉蔀槲覀冏钪档眯刨嚨呐笥。烈日下,我們的?duì)伍拉得很長,莫罕默德在前,薩拉姆在后,好像我們的保鏢。一陣風(fēng)沙過后,很快就埋沒了剛剛踏出的足跡,鞋子里馬上又灌滿了沙子,走起路來十分艱難,真想脫掉鞋子赤腳上陣?赡蹦露啻尉嫖覀,赤腳行走很危險,沙漠中不僅有尖石和樹刺,有時還會踩到蝎子和毒蛇?晌覅s發(fā)現(xiàn),走在后面的薩拉姆一直打著赤腳,而那雙嶄新的旅游鞋從沒離開過他的肩頭。沒有人問他為什么不穿鞋,但誰都知道他的心事,怕沙子磨破那雙新鞋。聽莫罕默德講,薩拉姆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山村,每年春季和秋季才能找到向?qū)Чぷ鳎仨氝h(yuǎn)離家鄉(xiāng),徒步在沙漠中行走幾十天或幾個月。這次臨行前,他的老伴怕他赤腳行走出危險,省吃儉用為他買了這雙新鞋。
中午休息時,我們把毯子和睡袋都掛在樹叢的枝干上,用來遮擋陽光。平時最不怕日曬的克勞斯和蕾娜特也躲在蔭涼處。薩拉姆和莫罕默德又開始忙著做午餐,這次是醬鹵面條,還有青菜色拉,很豐盛。飯后,他們用沙子洗碗擦鍋,開始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不用水呢?繼而馬上覺得自己真傻,這里不是水貴如油,而是有多少錢也買不到水啊!我也學(xué)著用沙子洗碗,發(fā)現(xiàn)碗洗得很干凈,看來沙子和水有一樣的洗滌去污效果。
突尼斯(Tunisia)位于非洲大陸最北端,北部和東部面臨地中海,隔突尼斯海峽與意大利的西西里島相望,扼地中海東西航運(yùn)的要沖。東南與利比亞為鄰,西與阿爾及利亞接壤。突尼斯是世界上少數(shù)幾個集中了海灘、沙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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