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皇城尋訪逝去的王國  

土司皇城

　　敞亮的大路上幾乎沒什么車，一路上風(fēng)物清幽，陽光明澈，空氣鮮美。大路左邊是高高的斷崖，崖下遠(yuǎn)遠(yuǎn)的唐崖河伴著路漸行漸遠(yuǎn)，最妙的是河兩岸有大片的平灘，芳草茵茵，牛羊點點，一派靜美的田園風(fēng)光。路右邊是蒼翠的矮丘，竹林里間或露出兩三間農(nóng)舍，一幅典型的南方中國鄉(xiāng)村風(fēng)景。  

　　終于，我在路邊的一座石碑上看到了“唐崖土司城”幾個大字，一條石砌的幽靜小路通往翠色蔥蘢的山里。碑邊的一棵樹上草草掛著塊紙牌子，上面寫的皇城管理員的手機號碼。打過電話沒一會兒，一個仿佛從宋人山水畫中飄然落下的清瘦老者從小路上走了下來，頭戴泛灰的尖尖草帽，拄著根細(xì)細(xì)長長的竹杖，下巴上留著短短的花白胡須，他就是皇城管理員陳兆南。老人今年已經(jīng)79歲了，從1981年起便是唐崖土司皇城遺址的專職看護(hù)者。  

　　土司城的主體修筑在一片翠色蔥蘢的山坡上，前臨唐崖河，后傍玄武山，地勢險要，風(fēng)光獨具。自“改土歸流”260余年來，土司城遺址幾經(jīng)兵禍，又遭“文革”浩劫，現(xiàn)在這里儼然已變成了一座普通的村莊，到處都是綠色的秧苗，綠色的茶園，綠色的竹子和樅樹林，大自然的綠色淹沒了歷史的風(fēng)華。  

　　但走進(jìn)村里，我才發(fā)現(xiàn)與其他鄉(xiāng)村泥濘的村道不同，這座村里是寬闊平坦的青石道路。老陳說，這些石板路就是古代皇城街巷道。土司皇城里以前有48條街，48口井，100戶共用一口井，共有4800戶，3萬多人。他用竹杖敲著石板路，說：“你別看現(xiàn)在這青石板路只剩兩三米寬，以前這里可是用整整齊齊的青石鋪的7米多寬的大道，后來漸漸的被人把青石板撬走修了自己的豬圈墻基，路就越來越窄了。”  

　　青石路兩邊散落著不少農(nóng)舍，大都是當(dāng)年土司城居民的后裔，老陳的房子也在這里，在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后隨處都看得見雕工精美的條石。老陳邊走邊告訴我，他和這里的覃姓土司還沾著點親，他家祖籍宜昌，祖上是土司招來的駙馬，到他已是第19代了。在一處田埂邊他停了下來，用手里的竹杖點著田埂里露出的一截雕花門檻感慨道：“這里就是我們家以前的駙馬府，就從這里進(jìn)大門。”  

　　彭家寨“土風(fēng)”熏得游人醉  

彭家寨

　　老彭家的吊腳樓就在河岸吊橋邊，與彭家寨隔河相望，透過門前院里的疏籬遠(yuǎn)眺河對岸，背山面水的彭家寨風(fēng)水果然好得很，寨子簇?fù)碓谇啻湫忝赖男∩街�，寨前一帶平平的沃野，一道寬而清淺的溪水將它們與這邊老彭的屋子隔開。溪水淺不沒膝，岸邊巨巖下一處稍深點的洼處，兩頭水牛正愜意地浸在水中，露出黑色的背脊。一條顫悠悠的索橋連通了土家山寨與外面的世界。  

　　老彭邊切菜邊告訴我，他們夫婦倆有兩個女兒，都嫁到縣城去了，老兩口還留在這里，每年暑假兩個外孫都會回來消暑。他家以前也在橋那邊的寨子里，前兩年因為旅游開發(fā)，村里游客漸漸多了，就在靠近公路的河這岸又起了棟屋子，做起了彭家寨惟一一家土家菜餐館。  

　　正說著，彭家老媽媽煮的臘肉熟了，她邊麻利地切著臘肉邊叫我：快來嘗嘗臘肉！剛煮好的臘肉可香呢！鮮美的辣椒炒臘肉差點讓我把舌頭也一起吞下去，門前菜地里現(xiàn)摘現(xiàn)炒的嫩絲瓜也是從沒嘗過的美味，還有炒豆芽、拌皮蛋、蒸土雞蛋、涼拌西紅柿，我風(fēng)卷殘云般吃完兩大碗飯，灶臺上的大鐵鍋里又飄來誘人的鍋巴粥的香氣。  

　　飯后，我走過高高的索橋，穿過莊稼地，來到彭家寨前的打谷場。彭家寨號稱是土家建筑最精美的山寨，第一眼看上去真的很驚艷。寨子的吊腳樓都修筑在一面小山坡上，層層遞進(jìn)，寬敞整潔的打谷場正對村口一幢大屋，魚鱗般的屋瓦后，七座兩三層樓的吊腳樓一溜兒排開，木柱木欄，雕花紅漆，頂上卻是白脊黑瓦的飛檐翹角。整個建筑出檐深遠(yuǎn)，俊逸峭拔，在山后森森翠竹的映襯下，猶如七位挺拔秀逸的山間隱士，神情飄灑。  

　　繞過大屋，從左邊的小徑進(jìn)村。近午的寨子有一種慵懶的氣氛，行人寂寂。忽然一座小小的廊橋映入眼簾，橋下細(xì)流涓涓，兩邊溝壁上芭蕉和紫茉莉開得正盛，在橋上倚著欄桿小坐片時，只覺翠色宜人。  

　　在寨子中間的一幢老屋前，一個正在剝百合球莖的老婆婆看見我，臉上綻開和善的微笑，她的木屋沒刷油漆，蒼褐色的板壁上大紅的對聯(lián)依然鮮艷。見我進(jìn)了院子，她熱情地邀請我進(jìn)屋坐，讓我喝灶臺上的涼茶，還給我拿待客的瓜子。  

　　彭家寨的吊腳樓一般有三層，底層養(yǎng)豬養(yǎng)雞、堆放柴禾，二層住人，三層儲存糧食。二層和三層都建有一圈木廊，正好讓我倚欄遠(yuǎn)眺�？蛷d在吊腳樓的二層，里面貼著壁紙和地板膠，吊著吊燈。她說，她在浙江打工的孩子們不喜歡原來的老房子，所以把這屋子裝飾成這樣。 

　　整個寨子里，家家戶戶門前的平壩上都晾曬著百合，門檻上總有坐著剝百合球莖的老人。百合是兩年前政府引導(dǎo)他們種的，現(xiàn)在成了村民的主要收入來源。若早來兩個月，整個寨子前會有一望無際盛開的百合花隨風(fēng)搖曳，美不勝收。彭家寨的人愛種花，院前屋后路邊，指甲花、美人蕉、紫茉莉在陽光下燦爛地盛開，給這個古老的村寨平添無限生機。村邊的小池塘里生滿了綠萍，幾枝娉婷的野荷挺出水面，三只雪白的鴨子像是被繡在了綠茵上。  

　　在寨子里斜仄的小徑上隨意穿行，總有村民對我微笑著打招呼，雖然現(xiàn)在每天都有些游客到這里張望，可村民仍然保留著未經(jīng)污染的淳樸。寨子不大，一會兒就能繞遍，寨子后頭的山坡上是一片茂盛的竹林，林中有條便道連通了環(huán)繞寨子的小道。站在林中，清風(fēng)颯颯，日影細(xì)碎，透過千萬桿挺拔翠綠的竹莖，彭家寨魚鱗般的黑瓦錯落有致地層層鋪到山腳。遠(yuǎn)遠(yuǎn)傳來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呐ｂ徛�，卻看不到牛兒在哪。這彭家寨就像是整個恩施的縮影，靜靜地偏居于鄂西南的崇山峻嶺間，千百年來似乎從未受到外界的侵?jǐn)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