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老D那樣習(xí)慣了舒適安逸的生活方式的人,每每跟我出門都要陪著我吃糠咽菜,幸好還有個完全不挑剔的River在,不然我簡直覺得自己在虐待別人。
看得出來,那一家老小對這樣的住所也很是勉為其難。唉……
安頓好之后,進村子閑逛,腳下的溪水穿村而過,一邊是石板的小路,一條條狹窄的小巷子夾在高高的黑瓦馬頭墻之間曲曲彎彎的延伸開去,粉墻被雨刷得泛著鐵青色的印跡,墻角長著一片一片暗綠色毛茸茸的苔蘚,青石板的小路在雨里像涂了油一樣亮晶晶的。
雨很冷,走了一陣,褲腳都是濕的,遇見一個女孩,她把傘扛在肩頭靠著一扇大門,左手支著副小畫板在雨里畫畫,我走到她身邊看了一會兒,想起遙遠年代里的自己。
我看的女孩有點局促,趕忙走開了。
查濟村頗大,據(jù)說是原來的兩個村子合在一起的,有些地圖上這里還叫做查村。村外兩面環(huán)山,在雨里那些深藍色的山上氤氳的霧氣漂浮,遠山如黛,果然如此。
和皖南那幾個著名的世遺村落相比,查濟村要顯得野趣盎然得多,村里高官顯赫的豪宅很少,一些略顯高大的古跡也只是富庶之家的普通宅院和家族祠堂而已,絕大部分院子里仍舊住著人,門開著走進去遇到屋主人,笑著問一聲,人家要是說家里有事不能參觀,也就算了。
不過大部分人很熱情,不在乎我們這些陌生人的打擾。有的人家在門口賣些筍干葛粉,見了我就大聲招呼:沖一碗嘗嘗。
溯溪而上,離山漸漸近了,房屋的結(jié)構(gòu)漸漸疏朗起來,小片小片的油菜田出現(xiàn)在小溪兩邊的坡上,有間院落在大興土木,我特特跑過去看,只見院墻上開出一爿細長的落地窗洞,嵌著冰凌格的木雕花板,里面全是整面墻的大開間,落地的門扇,挑空的天花板上也嵌著天窗,已經(jīng)完全不是徽派風(fēng)格,儼然北京后海酒吧的格局。
我問正在忙活的工人,這間屋子將來是干嘛用的?
那工人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茫然不知所以然的樣子沒有搭腔。
難道所有古老的村落最終都會變成麗江不成?
我們住的小旅館有個臨著溪水的水閣,本來訂了坐在水閣的美人靠上的晚飯,可到了晚上雨下得更大,大家都被凍得嘚嘚的,看著露天的亭子就覺得凄風(fēng)苦雨,只好搬進屋里。說是屋里,緊挨著的是朝外的月亮門洞,涼風(fēng)依舊嘩嘩的吹進來。
老D的朋友從合肥特意背了兩瓶上好的紅酒來,我卻撓心的想喝瓶花雕。
徽州菜一點也不清淡,味道和顏色都很濃郁,我最喜歡的黃山的春筍燒五花肉,皖南特產(chǎn)的豆腐干——當(dāng)?shù)厝私凶龈勺印惋L(fēng)干的鴨翅鴨掌一起燉,菜里都汪著油亮的濃汁,雖然看著心驚肉跳,但的的確確也香得侵到骨頭縫里。這樣的菜配黃酒倒不是很適合,沖了黃酒自身的甘甜。
老D和朋友在一旁感慨人近中年亞健康的身體和被動忙碌的生活,River和朋友太太一邊逗孩子說笑一邊配合著分析各種美味里的不良成分,說得盤子里的菜肴都變得猙獰起來,我不在乎三高四高的,兀自繼續(xù)從油里撈著各種魚肉出來吃得清靜自在。
我心里那個塵封已久的江南,漸漸的化開了。
那些記憶,都是和黃酒分不開的。
我曾經(jīng)拎著一整壇子樓外樓的花雕,用了一個下午走完了西湖的蘇堤,還背著散裝的老酒去爬五泄和雁蕩,上了山上沒下酒菜可就,抱著瓶干喝……即便這樣,我也從來不敢說自己是個酒徒。
按照豐子愷的說法,只有深得個中三昧之人,才可以稱之為“徒”——迷于賭博的叫做賭徒,迷于吃酒的叫做酒徒。但愛酒畢竟和愛錢不同,故酒徒不宜與賭徒同列。和尚稱為僧徒,于酒徒同列則可也!拔野l(fā)了這許多議論,無非要表示我是個酒徒!毕壬f得風(fēng)趣之極。
新浪簡介 | About Sina | 廣告服務(wù) | 聯(lián)系我們 | 招聘信息 | 網(wǎng)站律師 | SINA English | 通行證注冊 | 產(chǎn)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權(quán)所有Copyright © 1996-2013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