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壁畫《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部分，就是因為圖中三個裸女，該畫才遭遇到被封的命運。資料圖片

　　1979年10月，由張仃、袁運甫、袁運生等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大型壁畫群，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簡稱“首都機場”)創(chuàng)作完成。其中，袁運生的作品《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三位裸體沐浴的傣族少女，尤為令人關注。

　　海外媒體稱：中國在公共場所的墻壁上出現(xiàn)了女人體，預示了真正意義上的改革開放。當時正在內地投資的霍英東說：“我每次到北京，都要先看看這幅畫還在不在。如果在，我的心就比較踏實。”

　　一幅原本普通的壁畫，被賦予了政策風向標的特殊含義，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爭議。

　　近日，袁運生的哥哥，現(xiàn)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袁運甫，首都機場壁畫創(chuàng)作組副組長講述了壁畫風波的前前后后。

　　李瑞環(huán)支持藝術家作畫

　　大概1978年底的時候，中央工藝美院院長張仃先生找到我，要我參加首都機場壁畫的創(chuàng)作小組。他是組長，我是副組長，還召集了很多優(yōu)秀的藝術家，其中有我弟弟袁運生。

　　李瑞環(huán)當時是機場建設總指揮，有一天他把我叫到他家去，談這個壁畫的工作。李瑞環(huán)說，我們國家很窮，而且外匯儲備很少，建機場的許多原材料都要到國外去買，難度很大，需要精打細算。比如說機場里邊的墻面，都按外國機場的裝修方法，要花很多錢。

　　“我們有這么多藝術家，為什么不能搞搞創(chuàng)作呢？”李瑞環(huán)說。

　　我聽了感覺他早有想法，把壁畫形式運用到機場，既省錢，又有文化意義，一舉兩得。

　　而且他還很懂藝術規(guī)律。當時在座的還有全國政協(xié)管文藝的領導同志，我們要向李瑞環(huán)匯報壁畫創(chuàng)作的具體計劃。關于什么題材，什么風格，李瑞環(huán)說：“你們藝術家去討論，自己選定題材，文責自負就行了�！�

　　這個自由度一直保持到最后，我們的畫稿定出來要具體施工的時候，送去給李瑞環(huán)審批，他都不簽字，說這是“藝術家的事，我沒有資格來批準”。

　　畫家們聚在一起討論，最后定下來要畫的，壁畫總面積將近500平方米，除了袁運生的《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還有張仃的《哪吒鬧海》、祝大年的《森林之歌》、張國藩的《民間舞蹈》、肖惠祥的《科學的春天》、李化吉和權正環(huán)的《白蛇傳》，以及我的《巴山蜀水》等七幅。

　　一直畫到1979年10月，首都機場壁畫才正式揭幕。

　　來了很多領導和藝術界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叫好。

　　鄧小平也來看這幅畫，那天他特別高興，看得很細致，說：“為什么有人反對畫人體啊，這有什么好反對的。”陪同鄧小平參觀壁畫的王震說：“這是科學�！崩钕饶钫f：“中國有的人就是少見多怪�！�

　　鄧小平說：“我看機場壁畫很好，應該出畫冊，要是能在城里畫一個更好，讓老百姓都能看到�！�

　　根據(jù)鄧小平的指示精神，1979年10月召開的第四次全國文代會上，周揚在報告里突出提到首都機場壁畫在藝術上取得的特殊成績。以前，我們只能畫政治題材，從此以后，山水花鳥、農村城市、歷史題材等等，都可以畫了。

　　反復爭議，壁畫被遮擋

　　當時反對的人主張修改，不能出現(xiàn)裸體，至少要穿個褲衩，或者不行就干脆撤掉。1979年年底，有人以中國美協(xié)的名義專門組織過一次現(xiàn)場批判會。因為畫的是傣族女子，組織批判的人從中央民族學院(中央民族大學前身)找來很多傣族學生，整整一車，拉到機場這幅畫前面，讓他們批判。

　　袁運生出來解釋說，這里畫的是傣族的歷史，不是現(xiàn)在。潑水節(jié)的故事在傣族民間傳說里，就是說有個魔王總是欺壓百姓，后來被傣族少女殺死，人們潑水沖洗魔王留下的骯臟血跡。這幅畫表達了傣族人民追求幸福的愿望，是很有詩意，很浪漫的。經(jīng)過運生這一解釋，傣族學生都覺得這幅畫很好，要說有意見的話，也是覺得還沒有把傣族人民今天的幸福生活更全面地表現(xiàn)出來。

　　整個現(xiàn)場會中，學生沒有對畫中的裸體提出意見，搞得組織者很失望。

　　但有關方面為了平息有些批判者的怨氣，畫還是被擋了起來。先是1980年加了個紗簾，好像給裸體女子穿了件衣服，后來到了1982年又用三合板擋上，這一遮一擋持續(xù)了十年。

　　一直到1990年9月，北京要開亞運會了，機場負責人把我找去，讓我看看這些壁畫有沒有什么地方需要修補。我趁機說到了這副被遮擋了十年的畫。我建議把擋板拿掉，我說，小平同志都說過這幅畫好，還怕什么？

　　機場負責人也知道中央領導都看過壁畫，聽我這么一說，也就下了決心，說，袁先生您看著辦吧，我們只要干凈好看就行。我就從美院找來十幾個學生，把擋板拿掉了，只用了半天時間。